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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玉京(三十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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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第十七回◇夜漫漫清灯影不孤·路迢迢浊浪棹相随

扶摇站门口,伞尖拄门外湿漉漉的青石板上,湿哒哒地往下流水。她看着自己满是水渍的鞋面,迟疑着不敢进门。

这是水执的书房。光滑水磨石的地面被擦得一尘不染,透出凉凉的淡青色泽。

那男就赤着脚进去了。

她的眼风儿没忍住往那足上瞟。玄色衣袂,擦那一双象牙白色的足上,干净坚实的足趾稳稳扣住青石地面。明明是庄重颜色,她却心慌了起来,移动着目光落到自己双足上。

迟疑着,她踩掉自己的鞋袜,学着他的样儿赤足进了书房。地面冰凉,她缩起小巧足尖儿,用裙底盖住。只是她裙裾也早就湿透了,冷吣吣的难受得紧。

忽的一片毛茸茸的波斯梨花地毯滚到她面前,她讶然举头看去,这地毯又长又厚,一直通到那张大书桌旁边。水执拿了件厚实的青织金双面绒衣给她,命道:“湿衣服脱了。”越过她掩了门,便去一旁书架上去寻书。

扶摇站到地毯上,只觉得又软又暖,细长丝绒像水藻一样,将她赤足盖住。她望着那一幅峭崖般的背影,心想不过是解自己的衣裳而已,为何会心如鹿撞?

这件绒衣显然是他的,穿她身上松松垮垮的,衣摆一拖到地。她抖了抖袖子,料子极柔软,浅浅熏香味道,清暖如阳。她捏着这绒衣的腰身,紧束出自己的纤细腰身来,忽闻他道:“好了?”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,她的手蓦地一松,衣裳又垮了下去。

他移开目光,道:“刑部已经有些时日。奚北望这个案子,怎么看?”

扶摇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来找他的目的。她既有上进之心,一畿十三省的动向一直都密切关注着。奚北望的《论复河套疏》出来,她方想完全明白了水执进言设立盐政总理大臣的真意。

北漠是狼,虎视眈眈。河套复与不复、边军练与不练,关乎国之安危存亡。所以他宁可以四大盐运司的利益为代价,诱引严党内斗,为奚北望复套扫清道路。

只是未料奚北望用兵如神,为政却不习迂回之术,一腔热血反拂了皇帝逆鳞,给了严弼可乘之机。

所以她相信,这回奚北望出事,他一定会救。

亦一定有办法救。

千步廊中,她遥遥观察他三日。三日他夜夜子时而归,和他过去习性大为不同——他向来重养生,早睡而早起,铁律一般的作息。

她想他是遇到了麻烦。

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”

水执道:“有无办法,君要臣死,臣能逃一死?”

扶摇沉吟半晌,试探着道:“云中君有言:法凌天子。倘若臣子依法罪不当死,君王不得凌驾法律,夺其性命。”

水执点头道:“律书房一年,国朝律法,学得如何了?”

扶摇道:“十之八_九看过,十之五六能诵,十之三四能用。”

水执点点头:“火候差不多了。”

扶摇眸光忽的一烁,当初他安排自己入六部观政的深意,此时更加清晰。

倘若现下她翰林院,除了能写几封奏折,还能做什么?微言轻的,又能起什么作用?

真正能够让她磨杵成锋、施展能力的,还是六部。

刑部律书房的这一年多时间,虽然枯燥无比,却真正是令她“括而羽之,镞而砺之”,为学为政之道,大为精进。

她忽而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,一切看似没有目的的付出,都会有回报不期而至。

水执那乌檀木书桌上展开一张三尺来方的白鹿纸,两侧以青金石镇纸压住。扶摇知他要写字,便一侧研好了墨汁。她见那笔架之上羊毫、狼毫、兼毫等各色毛笔,放最称手一处的却是一支宣城紫霜毫,毫颖紧束,尖齐而锐。

不同的笔种,有很大的讲究。譬如羊毫柔腴吸墨,适合圆润含蓄的字体。紫毫取自野兔项背黑紫毫毛制成,与狼毫同属搅。但这支笔又与寻常紫毫不同,采的是北方老兔秋毫,兼有花白之色,故称作“紫霜毫”,坚强劲利远胜狼毫。

扶摇见过平日里水执所写的批验奏章,均是谨严整饬的小楷,笔划间虽然自有风骨,却法度森严,毫不张扬。那等字体,不似紫霜毫所写。

她稍有犹豫,还是取了紫霜毫递给水执。水执自然而然接过,左手握袖,搦管润锋,笔落处铁划银钩,力透纸背,雄崛笔势为她过去所不曾见。

——是和八个字。

“奚将军之唯一生机,便此处。”

水执见扶摇目中微露茫然,道:“六科、都察院和六部的弹劾折子,可都看过了?”

扶摇点头。

“倘若是主审官,将如何论罪科刑?”

扶摇心中将刑律一条条与奚北望的罪名比对,边想边道:“若按弹劾折子中所提及的罪名,奚将军至多褫职流放……倘若要论死刑,那便要……”

她头脑中忽然一片豁然开朗!

奚北望到底是有分寸的,亦严守军律,并未落下过多可指摘处,就算有违帝心,却不负天下。那些弹劾折子看似咄咄逼,到底是一帮对天朝律法没有严谨钻研过的所写。倘若要落实到罪刑上,严格依据法之正条,奚北望绝不至于死罪。

而水执那道折子,朝中群臣看来,攻伐气势锐不可当,又理据翔实不失严谨,大大折损清流党为奚、葛二辩护的气焰,是令清流痛,严党快。

但若是明晓他的真心、兼而精研法理的去看,却会发现其中玄机暗藏——

所论奚北望之罪,每一条看起来都极其严重,指责其犯天下之大不韪,然而又极其巧妙地与死罪律条擦肩而过,个中晦微,倘不是对国朝律法多年苦心孤诣,岂能写得出!

只是他这般用心良苦,不足为天下道,更不能为天下道。

就算现要站出去,也只能是她,他依旧要背负一身骂名。

扶摇心中喟惋,却知道现下不是喟惋的时候。

她望着“引律比附”四个墨气淋漓的字,忧虑道:“可是大复礼以来,所谓的仁政又大行其道,于是‘断罪无正条,则应比附律例,应加应减,定拟罪名,议定奏闻’,又成为一道约定俗成的做法。左氏为讨得皇帝欢心,又说:‘事有时宜,故主权断’,倘若是神策帝真想让奚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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