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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玉京(三十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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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凡律例无正条者,不论何种行为不得为罪。”

天朝开国之初,云中君编纂《崇光律令》,有史以来第一次禁止引律比附,确立了罪刑法定之原则。

“司法者,律法之唇舌也,引之用之,述之鉴之,勿得引申修改。”

“立法者……”

四面窗扇,皆密闭严实,罩以不透光亮的帘布。书房大门亦紧闭,听不到丝毫屋外声响。同样,这一间书房,连同其中回荡着的沉峻庄肃的男子声音,也完全隐遁于千步廊的漆黑夜色之中。

扶摇凭借律书房的记忆,飞快翻阅刑法典籍。水执诵读极快,她非得集中全部精力,才能追上他的节奏。

这一夜他向她阐读浩瀚法典之中,所有能够用来支持奚北望死罪可免的法律条文、释义、过往律例。

扶摇深知此乃辩护之本,不敢有丝毫怠慢,强行将他的所有话语记诵脑中。诸多晦涩难懂之处,便打断他提出。他便就那些律条的来龙去脉、适用范围等详加解读,并佐以案例,帮助她理解。

扶摇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,他先后任云南提刑按察使、大理寺少卿,主管一省一国之司法,是实打实的有真才实学,而绝非坊间所搬弄的那般,只会无视法条严刑拷打、借岳翁严阁老之势向上攀援。他于律法的造诣,整个刑部恐怕也只有燕居谦等几位资深老臣能够与之一争高下。

而他又是最好的老师,不过寥寥数语、一两个切身案例,便能讲清楚困惑了她年余的问题,令她心服口服。这一夜下来,竟似打通了任督二脉,整套国朝律法她脑海之中体系大成,恍如庖丁解牛,游刃有余。夜深不知时辰几许,她却愈发的精神,头脑之中是从未有过的开豁明亮,只觉得律法这般枯燥无趣的东西,忽然一夜之间,变得鲜活灵动起来,精妙之处不可言喻。她全身心投入,漫漫长夜俨然一瞬,他的逐客令也似乎来得突然:

“这夜就到这里罢。先回去休息。”

“啊?”扶摇讶然失声,去看一角的铜漏刻,不太情愿地嘟囔道:“不是才寅时过半么?”

他淡淡道:“要上朝。”

“……”扶姻觉得愧疚,竟是忘了他三品朝官,卯时要去参加早朝。她回去尚可以睡上一两个时辰,他却是半刻钟也休息不得。望着他的眉目,依旧是那般深峻如渊的,脸上虽看不出什么疲色,双眉之间却有一两道短而深的刻痕。

她心中似被揪了一下,却闻他严厉道:“回去好生睡着,七日之后有殚精竭虑日夜无眠的时候。倘是现耗尽了体力,便知得不偿失,这几日的辛苦全都白费!”

她惊了下,忙道:“是,大。”

水执又道:“这一日过去,夜中所记必然忘得七七八八。须得当值之余,悉心揣摩。这七夜之中,会不断帮梳理记忆。”

白日中,一切如故。清流党依旧试图挽回,数名大胆反复进言者,被勒令停职反省。

更多的选择沉默。

是夜仍是雨云沉沉,扶摇穿了身深蓝衣裙,摸黑去了水执的廨舍。院门果然没锁,她无声无息推门进去,嘴角抿住笑意——她心中对这一刻,已是盼了许久。

她不是不知道前路有几多凶险。可不知为何,只要想着他身边,便丝毫不觉得害怕,仿佛那腥风血雨也化作柔情蜜意了。

昨夜她临走,要脱衣还他。她里头还穿有厚实中衣,便未刻意避讳。然而手指方落上衣带,他嘴角一抖,尴尬而僵硬地转过身去。

她心生促狭之意,强忍住没笑出声来。

他这般的经不起一丁点儿挑逗,哪里像个曾经有妻有子的成熟男子呢?倘若她是真存了心挑逗,又不知他是如何反应呢。

当年马车上,当初浮翠河边,他为她上药擦脸,何其自然,哪似如今?他虽然嘴上始终不肯承认,可是心里已经开始不再把她当孝儿看了罢?

他果然书房等她。一切仍如原样,只是案头多了一个小巧计时香炉,旁侧放一把细如草茎的线香。

“今夜教法堂辩驳之术。”

扶臆快见识到了那个计时线香的用途。

他口述要点,一条一条清楚明白,并简明扼要纸上勾勒出框架和要害。每一部分讲完,便将笺纸示与扶摇,令她回顾记忆。一支线香可燃五分。香灰落尽,他便烛上焚去笺纸,命扶摇复述。

第一次扶摇哪知他会这般做,稍稍记得慢了一些,未能完全领会其中含义,便遭他斥责:

“法堂辩驳,先声夺,快则不破。王恩案,能够斗倒黄仁卿,靠的不就是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?奚北望兵部侍郎、总督陕西三边军务,何其要害的职位?三司会审,审官岂会是等闲之?若不能竭尽全力,机敏应变攻其不备,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黄仁卿那样的草包!”

扶摇背心渗出冷汗,心中微有委屈,却自知理亏。她到底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面,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,被水执这般一说,才明白自己不曾完全摒除杂念、没有真正如大敌当前一般全力以赴。

她讷讷道:“大,是错了。”

他果然给她再讲一遍,只是语速,已经比之前快出七分。

计时线香一根接一根地烧尽,扶摇耳中,俱是他冷肃声音;脑中,俱是历历律法。全神贯注之时,脑中似绷起一根铁弦,越烧越热越红,然而越发的无往不利。

到后半夜,水执将线香一折为二,如同喂招一般,陪她练习论辩对驳。他言辞锋利、思路敏捷,往往驳得她哑口无言,眼看着线香烧尽,想到了对策却已来不及说。她的好胜之心被激起来,每每一咬牙:“再来!”

中间也不知喝了口多少水润嗓子。只是每当她胜得数次,心生得意之时,他便将线香再掐断一半。到最后只剩下小指长的短短一截,扶摇尝试十余遍始终无法胜他,终于按捺不住,气鼓鼓道:“大这不是欺负么?出题愈发刁钻,给的时间却越来越短,不过刚刚开始学习,怎么能赢得过大!”

水执冷冷瞥她一眼,道:“要赢的不是,是这个案子。”

扶摇戛然失语,忽然悟得她对着水执时,尚可以寻得失败的借口。然而面对三法司,真刀真枪去拼搏时,却没有任何退路。她握着的甚至是奚北望的性命,无论如何,她必须赢。

他起身,给恍然怔忡的她斟上一盅温水,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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